《自流井保路风云》大结局免费试读 《自流井保路风云》最新章节目录

发布时间:2023-10-12 编辑:小编

自流井市街以东ꎬ大约十里之地ꎬ有一个叫板仓坝的小地名ꎮ这板仓坝ꎬ在清末光绪年间ꎬ一直到辛亥革命后的民国初年ꎬ不单在自流井内外ꎬ就是整个川南地方ꎬ乃至省城及重庆那些大地方ꎬ都相当有名ꎮ原因在于ꎬ这里建有一所全川有名的树人学堂ꎮ其时ꎬ自流井当地人ꎬ往往把这所树人学堂ꎬ称之为洋学堂ꎮ之所以称它洋学堂ꎬ这一是在于ꎬ树人学堂里开设的功课ꎬ除了国文、算术、历史、修身等通常传统书院开设的功课外ꎬ还开设了自然、理化(物理化学)、外语(英语及日语)、音乐、体育等“洋功课”ꎮ二是在于ꎬ除了开设“洋功课”ꎬ这树人学堂里面ꎬ在中国教员之外ꎬ还真有几位洋人教师ꎮ其时ꎬ读得起这样洋学堂的ꎬ多数是井场盐商为主的富家子弟ꎮ这些人平时与普通市民交往不多ꎬ自流井也好ꎬ富顺县城乃至省城民众也好ꎬ对那些洋学堂如何洋盘法ꎬ一般多有不知ꎮ真正让人大开眼界ꎬ得以让世人一窥这树人学堂ꎬ到底洋气到了什么地步ꎬ是那年分别在县城和省城开的两次运动会ꎮ这才让县城市民和省城市民ꎬ见识了啥子叫洋学堂ꎬ啥子叫洋学生ꎮ其实“运动会”ꎬ也是办起了洋学堂之后ꎬ才有的新名词ꎮ此前ꎬ省城也好ꎬ县城也好ꎬ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市民ꎬ不知道啥子叫运动会ꎮ这两个运动会ꎬ一个是在省城开的四川省中等学生运动会ꎮ一个是在县城举办的富顺县学生运动会ꎮ两次运动会ꎬ都是辛亥革命前一年ꎬ宣统三年(1910)的事ꎮ在省中等学生运动会上ꎬ树人学堂派出的运动队ꎬ由师范班及体育班共选出四十名学生组成ꎮ一色的黄斜纹学生制服ꎬ黑呢帽ꎬ洋皮鞋ꎬ着装整齐ꎬ自流井保路风云令人瞩目ꎮ参加比赛时ꎬ学生们脱去上衣ꎬ将黑呢帽换下ꎬ改戴便于运动的白布便帽ꎮ此时的自流井树人学堂ꎬ受新文化、新思潮影响很深ꎬ开风气之先ꎬ许多学生不顾父母及族人反对ꎬ已经将头上的长辫子剪掉了ꎮ因此ꎬ在脱帽时ꎬ那些学生露出剪掉了长辫的亮光光头顶时ꎬ围观的省城民众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ꎬ全场对此纷纷议论ꎮ在清朝末年ꎬ年轻男女学生这身打扮ꎬ就是十足奇装异服ꎮ有些人大感稀奇ꎬ连忙问:“那些学生娃儿ꎬ是哪个学堂的?穿戴得这样怪模怪样?不过ꎬ倒是很整齐漂亮的ꎮ”有人又说:“怕是重庆府那边的洋学堂ꎬ才有这个排场吧?听说重庆那边的洋人多ꎬ新式洋学堂也多ꎮ”这时ꎬ有知情者就站出来纠正说:“你老哥子说错了ꎮ那些学生娃儿ꎬ哪是重庆府洋学堂来的?人家是川南自流井上来的ꎮ听说是树人学堂的学生ꎮ”好些人一听这话ꎬ就说:“自流井盐商有钱ꎬ当然操得起漂亮ꎮ听说ꎬ连那些球杆ꎬ打棒球的棒棒ꎬ还有啥子哑铃ꎬ那些东西不说你一辈子没见过ꎬ连听都没听过ꎮ那些玩意儿ꎬ都是人家自己从学堂里面ꎬ天远地远带到省上来的ꎮ”不过ꎬ一些上了点岁数的老人ꎬ或者脑瓜子中那种传统守旧意识很重ꎬ看不惯新思潮、新事物的市民ꎬ却连连摇头ꎬ对此叹息道:“不像话ꎬ这些洋学堂不像话!完全把娃儿教坏了ꎮ你看ꎬ连祖宗传下来的头式ꎬ公然都不要了ꎬ如此无祖无宗地整下去ꎬ咋个得了!”有人又指着那些穿运动短裤ꎬ露出白生生大腿的女中学生说:“把辫发剪了ꎬ头式改了还是小事ꎮ你看那些女娃子才要不得ꎮ大白天穿个短摇裤儿ꎬ就敢出来抛头露面ꎬ成何体统?还在众人面前跑来跑去的ꎬ才笑死个人哪!”当然ꎬ也有人不以为然ꎬ反驳说:“新学堂ꎬ就是要有个新样子ꎮ朝廷都推行新政好多年了ꎬ连历朝历代传下来的八股文都不考了ꎬ这些都是新政ꎮ如今大家都讲维新ꎬ你们说的那些ꎬ都是老封建ꎬ老古董ꎬ要不得了ꎮ”“对头ꎮ眼下大家都在讲维新ꎮ”旁边一个穿竹布短衫ꎬ手里拿把纸折扇的中年人ꎬ似乎有点见识ꎬ这时就站那里大声武气地说ꎬ“听说ꎬ连驻扎在凤凰山操练的新军ꎬ也在讲维新搞啥子新政ꎮ历朝历代老祖宗打仗用的那些标子ꎬ马刀ꎬ弓箭ꎬ通通都不用了ꎮ一律改用洋枪洋炮ꎬ军装都一色新式军装ꎮ学生娃儿穿点洋式衣服ꎬ有啥子要不得?”不过ꎬ省城市民议论归议论ꎬ运动会这种十分难得的“稀奇板眼”ꎬ看还是要看的ꎮ尤其要看的是ꎬ这些洋学堂出来的学生娃儿ꎬ这回又会拿点啥子西洋把戏出来ꎬ让省城坊间民众开开眼界ꎮ而刚才还在指责“女娃子穿短摇裤儿要不得”的那些老男人和半老男人ꎬ又使劲盯着那些年轻女学生雪白雪白的大腿ꎬ使劲地看ꎮ一个个看得眼巴巴的ꎬ甚至看得目不转睛ꎬ连与旁人议论摆闲话的工夫都没有了ꎮ真正要说让成都民众大开眼界并赞叹不已的是ꎬ自流井树人学堂上省城来的那帮身着“奇装异服”的学生娃儿ꎬ比起赛来ꎬ还真有两下子ꎮ首先ꎬ那一帮男生女生表演的团体操ꎬ表演得特别好ꎮ不仅当场博得个满堂彩ꎬ众人的巴掌使劲拍ꎬ最后打分下来ꎬ果然夺了第一名ꎮ另外ꎬ自流井树人学堂的男女学生ꎬ还在赛跑、障碍物竞赛、棒球等好几个单项比赛中ꎬ不是夺第一ꎬ就是获第二ꎮ把全省包括省城成都ꎬ以及重庆那边的一众新式洋学堂ꎬ完全给比下去了ꎬ很为小小自流井增了点光ꎮ而在县城举办的富顺县学生运动会ꎬ学堂洋人教师山根花子ꎬ带领小学生合唱团ꎬ在会上大放光辉ꎬ赢得万人喝彩ꎮ富顺县官府还专门为此出了官方“快报”ꎬ上报省衙ꎮ本来ꎬ这次全县“学生运动会”ꎬ应在八月举行ꎮ但其时ꎬ树人学堂的学生运动队ꎬ正在成都参加四川省中等学生运动会ꎬ来不及归县ꎮ县衙就把县运动会ꎬ改在九月举行ꎮ在省城运动会上载誉而归后ꎬ自流井树人学堂的学生娃儿ꎬ又立马赶赴富顺县城ꎬ参加全县学生运动会ꎮ这次ꎬ自流井树人学堂更是准备充分ꎬ惊艳全县ꎮ这个县学生运动会ꎬ不仅树人学堂近二百名学生全部参加ꎬ树人学堂还别开生面特地组建了由六十名小学男女生组成“歌咏队”ꎬ在运动会现场表演ꎮ这是全县十数所中小学堂独一无二的“学生歌咏队”ꎬ当时很引起了一番轰动ꎮ为这次歌咏表演ꎬ树人学堂不嫌路远ꎬ不怕麻烦ꎬ雇专门人力ꎬ往一百余里之远的县城ꎬ搬去了四架风琴作歌咏伴奏ꎮ其时ꎬ这种被世人称为洋风琴的东西ꎬ纯然来自西洋海外ꎬ在四川内陆富顺县城这些地方ꎬ可说是相当稀罕之物ꎮ内地绝大多数民众ꎬ活了一辈子ꎬ既没听过ꎬ也没见过ꎮ当那四架新崭崭的风琴ꎬ亮晃晃地在大操场一字排开ꎬ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ꎮ现场里ꎬ不免你问我ꎬ我问你ꎬ都不知那是什么玩意ꎮ有人好奇地问身边人:“那四个洋柜子ꎬ是用来做啥的?里面装的是自流井保路风云啥子?”那人摇头说:“哪个晓得?总之是从洋人那边搬过来的ꎬ大概是什么西洋把戏ꎮ”有人就说:“西洋把戏有看头ꎬ又不出钱ꎮ不出钱的西洋把戏ꎬ大家只管看就是ꎮ”这时ꎬ有多少懂一点的人ꎬ就出来答话说:“那天ꎬ我听在洋学堂教书那张先生说ꎬ那叫风琴ꎮ洋风琴ꎬ专门用来唱歌的ꎮ”就在围观民众议论纷纷ꎬ好奇不已之时ꎬ六十名着装整齐、精神抖擞的歌咏队学生娃儿ꎬ已列队站好ꎮ全场数千双眼睛ꎬ一起往那场子里望ꎮ只见身穿新颖直领子黄斜纹学生制服ꎬ头戴黑呢帽ꎬ脚穿洋皮鞋的两男两女四名小学生ꎬ走上前去ꎬ分别坐在了那四架风琴面前ꎮ众人立即肃静ꎬ又看见身穿艳丽和服的山根花子ꎬ大方又不失风姿地走到已列队站好的歌咏队前面ꎮ她首先朝主席台深鞠一躬ꎬ礼毕ꎬ再转身ꎬ向围观民众深鞠一躬ꎮ各方行礼已毕ꎬ她才转身面对歌咏队ꎮ在山根花子指挥下ꎬ两男两女四名小学生ꎬ脚踏手弹ꎬ一齐奏响四架洋风琴为歌咏队伴奏ꎮ奇异清亮ꎬ悠扬好听的风琴声ꎬ在大操场上飘扬起落ꎮ现场从未听过洋风琴弹奏的民众ꎬ初次听见那悠扬动听ꎬ仿佛从天外传来的琴声ꎬ既觉新奇美妙ꎬ又有回肠荡气之感ꎮ在全场来宾及观众注目下ꎬ山根花子指挥学生歌咏队ꎬ一连唱了四支歌ꎬ引得全场喝彩ꎮ自此之后ꎬ树人学堂在县人心目中ꎬ其形象大放光彩ꎬ视为洋学堂之翘楚ꎮ从建立学堂起ꎬ主事人王作甘就全力推行新式教育ꎬ学堂里的课程设置ꎬ完全不照过去旧式书院那种搞法ꎮ他按世界通行的现代标准ꎬ开设了其时多数国人闻所未闻的音乐、自然、理化(物理化学)、外语(英语及日语)等洋功课ꎮ树人学堂开设的既是洋功课ꎬ学堂里面ꎬ也得有具备相当水准洋人教师来授课ꎮ有留学经历的王作甘ꎬ当然懂得这些道理ꎮ所以ꎬ他力排众议ꎬ不惜花费重金ꎬ千远万远地赶去日本ꎬ聘来这几位洋人教师ꎬ来自流井教授音乐、自然、理化、英语、日语等“洋功课”ꎮ东洋教员当年树人学堂里的洋人教师ꎬ一共有三位ꎬ两男一女ꎮ分别是理化教员冈本常次郎ꎬ自然教员鹰野该吉ꎬ音乐教员山根花子ꎮ这几位洋人教师ꎬ是学堂校董王作甘专门从日本高薪聘来自流井任教的ꎮ王作甘作为自流井盐商子弟中第一代走出国门的留学生ꎬ早年曾经留学日本ꎮ留学期间ꎬ既广开了眼界ꎬ也接受了许多新思潮ꎮ归国后ꎬ他致力于教育救国ꎬ科学救国ꎬ且有实际行动ꎮ为了施行新式教育ꎬ他甚至不顾家族守旧前辈的反对非难ꎬ倾资建起了这所当时独树一帜的洋学堂ꎮ几位洋人教师也都是正宗科班出身ꎬ其中冈本常次郎与鹰野该吉ꎬ还出自堂堂“帝国大学”这样的一流日本名校ꎮ三位教员授课时或用英语ꎬ或用日语ꎮ由此ꎬ当年的树人学堂ꎬ哪怕小学生ꎬ首先必先学英语、日语ꎮ所有毕业生ꎬ其外语水平都相当不错ꎮ不仅能与洋人对话交谈ꎬ亦可自行阅读洋人书报ꎮ其时ꎬ学堂为提高学生外语水平ꎬ每年都会购置订阅一批原版外文书刊ꎮ这在全川都相当少见ꎮ另外ꎬ为扩大学生视野ꎬ也为传播新思想ꎬ新文化ꎬ学堂还派人从上海订了诸如«申报»«沪报»等有影响的报纸ꎬ供学生课外阅读ꎮ这些西式报纸ꎬ在当时的中国ꎬ绝对算是开风气之先ꎮ连省城成都富贵人家ꎬ上层人士心目中ꎬ也是属于“新思潮”“新学问”一类ꎮ在偌大一个自流井ꎬ哪怕盐商巨富ꎬ哪怕世家子弟ꎬ此前皆见所未见ꎬ闻所未闻ꎮ小小自流井这样的地方ꎬ学堂教育能达到如此水平ꎬ可说很为不易ꎮ这也从一个侧面ꎬ见证了当年自流井的开放程度ꎮ虽说这几位洋人教师ꎬ全是东洋人ꎬ不似自流井洋教堂里面ꎬ那些西洋人一样ꎬ是红头发、白皮肤、蓝眼睛、高鼻子那番奇怪模样ꎮ但在普通国人自流井保路风云心目中ꎬ东洋人也是洋人ꎬ非我华夏子孙ꎮ更何况ꎬ其时不说乡下农户人家ꎬ就是自流井街市的多数民众ꎬ没啥文化ꎬ对世界(亦即“天下”)的认知ꎬ相当有限ꎬ懂得的东西自然不多ꎮ只听那些读书人说ꎬ从“东洋”日本ꎬ到中国来ꎬ如同从西洋到中国一样ꎬ都要坐大轮船ꎬ漂洋过海好多天ꎮ中国古人的观念中ꎬ海是天的尽头ꎮ也因此才有天涯海角之说ꎮ中国人之所以把外国人通称为洋人ꎬ就是因为国人认定ꎬ这些人等ꎬ非我族类ꎮ他们是漂洋过海ꎬ从大海大洋那边过来的ꎮ三位东洋教员中ꎬ数山根花子最年轻ꎮ她最初来树人学堂当教员时ꎬ年仅三十来岁ꎮ山根花子五官长相一般ꎬ身材却很好ꎮ又是传统的日本女子ꎬ虽受过高等教育ꎬ言行举止方面ꎬ却不丢失日本文化传统ꎮ最典型的是ꎬ每逢日本节日和学堂庆典ꎬ她都会穿上色彩鲜艳ꎬ样式别致的正宗日本和服ꎬ出现在公众面前ꎮ丝毫不在意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ꎬ以及公开或私下的种种非议ꎮ树人学堂这三位东洋人ꎬ来中国也有些时候了ꎬ都会讲一点中国话ꎮ其中ꎬ要数教自然课的鹰野该吉ꎬ中国话说得最好ꎬ还是一口标准正宗的“京腔”ꎮ四川当地话ꎬ乃至自流井的本地土话土语ꎬ如果说得慢一点ꎬ他们也能听懂一些ꎬ但不大会说ꎮ偶尔ꎬ他们会在没有学生和外人的情况下ꎬ模仿说它一两句ꎮ说完ꎬ用带点夸张的四川话ꎬ问问在场的中国同事ꎬ或彼此互问:“这样四川话ꎬ学得像不像?”若是有人回答:“像ꎬ有点像ꎮ”或是说:“咋子不像?像得很!”三位东洋人ꎬ就会像小儿顽童一般ꎬ乐不可支的样子ꎬ甚至捧腹大笑ꎮ当年四川内地自流井这些地方ꎬ尤其板仓坝这种乡下ꎬ学堂前不挨村ꎬ后不挨店ꎬ平常的日子ꎬ教员生活单调而寂寞ꎮ课余闲时ꎬ这三位洋教师ꎬ除了在屋子里看看书ꎬ或是去琴房弹弹琴ꎬ唱几支歌解解闷外ꎬ也会走出学堂ꎬ或于山坡野地ꎬ或在乡村小道上走一走ꎬ散散步ꎮ偶尔ꎬ逢到当地所称的“赶场天”ꎬ三位洋教师ꎬ还会随周围赶场的乡民ꎬ沿大道步行十多二十里ꎬ去相邻的几个集镇乡场ꎬ赶赶场看看热闹ꎮ兴致来了时ꎬ也会掏点零钱ꎬ买些竹扇、竹子笔筒、民间刺绣等小玩意ꎬ或是新鲜瓜果蔬菜ꎮ那天ꎬ三位洋教师到邻近的沙坪赶场ꎬ一进场口ꎬ立时引来好些从没见过洋人的乡民ꎬ前前后后对之围观议论ꎮ一群乡下小儿ꎬ正在场口那坝子半坡上ꎬ仰头对着天上飞过的雁行ꎬ大声齐呼民谣:雁鹅扯长ꎬ扯烂衣裳ꎮ回去补起ꎬ又来赶场ꎮ一看见走进场街的三位洋教师ꎬ这些小儿ꎬ立时转过身来ꎬ望三位东洋人高声大喊:“东洋人!东洋人!”这群乡下小儿ꎬ又一阵风从半坡上跑下来ꎬ在三人后面追着跑叫ꎬ欢声笑语一片ꎮ有的不懂事的顽童ꎬ更是追着山根花子大喊:“洋婆子!洋婆子!”平时ꎬ每逢这种时候ꎬ那两男一女东洋人ꎬ多是不急不恼ꎬ并不多加理睬ꎮ有时心情好ꎬ还会善意对顽童小儿们笑一笑ꎬ既是打招呼ꎬ也是回应ꎮ偶尔ꎬ其中最能说中国话的鹰野该吉ꎬ还会模仿四川话ꎬ对那帮顽童小儿回应两句:“啥子叫东洋人?啥子叫洋婆子?我等是日本国人ꎬ都是亚洲人ꎬ不是啥子东洋人西洋人ꎬ更不是洋婆子ꎮ”一群小儿们ꎬ顿时一个个乐得嘻哈打笑ꎬ追逐叫喊不停ꎮ这天在沙坪场街上ꎬ那帮顽童小儿ꎬ一直追着三人叫喊ꎮ鹰野该吉就故意做出恐吓姿势ꎬ用模仿得不太地道的自流井当地话ꎬ对那帮顽童威吓说:“小崽崽些ꎬ莫要乱喊!再乱喊ꎬ我等告跟你们妈老汉儿听!你们回去ꎬ谨防挨你家妈老汉儿打屁股!”那群娃娃一听ꎬ顿时乐得哈哈大笑ꎬ随即又暴喊:“日本人!日本人!日本婆子!”“日本人!日本人!你那些外国花椒ꎬ麻不倒中国人!”然后ꎬ一群娃娃在笑语欢声中一哄而散ꎮ说到底ꎬ这帮乡村稚童小儿ꎬ虽说顽皮淘气ꎬ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怕洋人教师ꎮ万一ꎬ这些洋人当真去自己家里找大人告了状ꎬ回家后ꎬ肯定会挨妈老汉儿一顿痛打ꎮ自流井保路风云他们年纪虽小ꎬ也爱贪玩爱搞恶作剧ꎬ但多少也知道点ꎬ不管东洋人ꎬ还是西洋人ꎬ都是洋人ꎮ而洋人ꎬ不说家里的大人ꎬ连官府都有点怕ꎬ他等乡下人更惹不起ꎮ所以ꎬ他们搞恶作剧ꎬ并不敢太过分ꎮ已是初冬日子ꎮ这天ꎬ天气晴好ꎮ上午ꎬ树人学堂周边ꎬ季节性弥漫在山野田间的那层薄雾ꎬ随风飘来飘去ꎮ若抬头往天上望ꎬ却依稀可望见太阳浅白的影子ꎮ午饭后ꎬ雾气开始消散ꎬ没一会儿ꎬ学堂里外竟然落满了明晃晃的阳光ꎮ眼见天气好ꎬ下午又没什么课ꎬ两男一女三位东洋教师就相约走出学堂ꎬ去山野田间散步消闲ꎮ三个人走出学堂ꎬ沿那条通沙坪场的大路闲走散心ꎮ此时雾气已完全消散ꎬ板仓坝一带ꎬ很是阳光明媚ꎬ那条石板大道ꎬ三四尺宽ꎬ路边不时有竹丛掩映ꎮ三人往袁公桥方向走了一会儿ꎬ又拐入了一条田间小路ꎮ小路走完ꎬ来到一处有一片小树林的山坡ꎮ三个人顺一条小道ꎬ往山坡上走ꎮ行至半途ꎬ其中那位理化教员冈本常次郎ꎬ首先提起话头说:“不知两位注意到没有?学堂里面ꎬ那位神秘客人又来了ꎮ”所谓“神秘客人”ꎬ这一阵ꎬ一直是这三位东洋教师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话题ꎮ走在前面的山根花子ꎬ回头看了冈本常次郎一眼ꎬ似有兴趣地接过话题说:“冈本君说的那位神秘客人ꎬ我也看见了ꎮ好像是昨天夜间来的ꎮ”说完这话ꎬ山根花子又看了看两位男同事ꎮ见他们好像都有摆谈下去的兴致ꎬ也就放心把话题继续下去ꎮ她对两人说:“今天早间ꎬ我醒得很早ꎮ反正睡不着觉了ꎬ就早早起身ꎮ我去厨房打热水ꎬ偶然看见了那客人ꎬ正在小餐厅吃饭ꎮ”山根花子把她当时看到的情景ꎬ兴致勃勃对两位同事做了仔细描述:“那客人ꎬ身穿当地人说的那种毛蓝布长衫ꎮ我还看见ꎬ他脚上却是穿的一双草鞋ꎮ头上那些头发很乱ꎬ显得有些风尘仆仆ꎬ似是走了很多远路的样子ꎮ”“我也看见过ꎮ”一直没说话的鹰野该吉ꎬ这时插话进来说ꎮ他对两人说:“我是今天中午午休时ꎬ上厕所碰到的ꎮ他一看到我ꎬ先是向我点头致意ꎮ后来ꎬ他还向我问了好ꎬ出于礼貌ꎬ我也客气回应了他ꎮ让我有点吃惊的是ꎬ他居然用的是日语ꎬ而且听得出来ꎬ他日语基础很好ꎮ点头问好后ꎬ好像怕另有人看见ꎬ就匆匆走掉了ꎮ”几个人走了几步ꎬ冈本常次郎就向两个同事问道:“你们说ꎬ这位神秘客人ꎬ到底是何等身份?来去无踪不说ꎬ每次都弄得神神秘秘ꎬ不大敢见外人似的ꎮ”那两个同事听了ꎬ一时没作声ꎮ山根花子想了想ꎬ就说:“我猜想ꎬ那客人ꎬ怕是革字头ꎮ”山根花子所说的“革字头”ꎬ其实是借用的中国人的叫法ꎮ当时圈子内外ꎬ都把革命党匿称“革字头”ꎮ又走了几步ꎬ山根花子说:“很多能说日语的中国人ꎬ都是革字头ꎮ主要是ꎬ这些年轻中国人ꎬ在咱们日本留学期间ꎬ开阔了眼界ꎬ接受了许多新思想ꎮ听人说ꎬ中国各地的革命党ꎬ大多是在日本留学后ꎬ由革命党领袖孙先生派回来的ꎮ”这时ꎬ鹰野该吉停下步子ꎬ朝山根花子反问一句:“你是说ꎬ那神秘客人ꎬ就是他们所说的革命党?”山根花子点点头说:“我猜就是ꎮ肯定是ꎮ”冈本常次郎想了想ꎬ他也说:“恐怕那客人真是革命党ꎮ”说完ꎬ冈本常次郎对两位同事ꎬ露出一种宽容理解的善意微笑ꎮ三位日本教师ꎬ当然知道革命党是什么意思ꎮ其时ꎬ中国所称的革命党ꎬ就是指孙中山先生所领导的同盟会ꎮ当时的日本ꎬ就是同盟会的大本营ꎮ被世人称做革命党的同盟会ꎬ正是革命党头子孙中山先生ꎬ当年亲手在日本创建起来的ꎮ其时ꎬ几乎所有的同盟会ꎬ也就是革命党的重要领导人和骨干成员ꎬ基本上都是中国去日本的留学生ꎮ所以ꎬ山根花子才会说ꎬ“很多能说日语的ꎬ都是革字头”那番话ꎮ当时日本社会ꎬ尤其知识分子中间ꎬ同情乃至支持中国革命党的人ꎬ不在少数ꎮ这三位受聘来自流井树人学堂ꎬ当了一两年教员的日本教师ꎬ从内心里面说ꎬ其实也是暗中同情中国革命党的人士ꎮ山根花子的亲哥ꎬ早年在东京帝国大学任教ꎬ他教过的中国留学生ꎬ一半以上后来都成了革命党ꎮ据说ꎬ还对其中两个中国留学生ꎬ传授过自制炸药的方法ꎮ山根花子受其亲哥的影响ꎬ一直对中国革命党存有好感和同情ꎮ自流井保路风云几个人那天议论评说的“神秘客人”ꎬ就是在学堂里ꎬ人称张先生的那位ꎮ他不时从外地来树人学堂走一走ꎮ有时在学堂里住上一日两日ꎬ有时当天来当天就走ꎮ行踪不定ꎬ来去匆匆ꎬ给外人的印象ꎬ也有点神秘ꎮ整个学堂里面ꎬ只有校董王作甘一个人ꎬ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ꎮ这位所谓的“张先生”ꎬ就是辛亥革命运动中ꎬ大名鼎鼎的革命元勋熊克武ꎮ那天ꎬ三个东洋教师还真猜对了ꎮ熊克武本来就是一个革命党ꎮ而且ꎬ他不是一般的革命党ꎬ还是一个“革命党头子”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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