讽刺的是，我当时预定的，正是这家西餐厅。

我没有和妻子共度的餐厅，她却带着她的白月光，满怀热情地来到这里。

时间恰好选在了我离世的次日。

我看着周凝不停地为徐旭远夹菜，殷勤地照料着他。

她柔声说道：「旭远辛苦了，要多吃点。」

是啊，他确实辛苦了，在台上演奏了整整一曲。

我忽然想起一句话：你永远不知道，你深爱的人，在别人的怀抱里，是如何的卑微。

徐旭远低头微笑，似乎不经意地提及我：

「凝凝，你对我真好。齐琛他不会介意吗？也不知道那些人……唉，他们会不会善待他。」

徐旭远总是擅长扮演那种天真无邪的角色，表面上看似无害，实则暗藏锋芒，总是以一种似乎不经意的方式对我进行挑衅。这在他与周凝一同前来向我求教钢琴技艺时，已是家常便饭。而周凝，偏偏对这一套毫无抵抗力，或许更准确地说，她真正迷恋的，从来只是徐旭远本人。因此，每逢我与徐旭远意见相左，她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一边。

记得有一次，徐旭远在关上钢琴盖时“不小心”夹伤了我的手。我尚未开口，周凝便已经急切地为我辩护：

「旭远刚来不久，紧张在所难免，你何必斤斤计较？」

然而，我其实还未曾说出任何怨言。

如今回想起来，那时的我太过天真。与周凝近十年的相处，在徐旭远面前，我的一切似乎从未有过分量。零乘以任何数，终究还是零。

周凝的嗤笑声打断了我的回忆，她手中的刀叉重重地落在精致的白瓷盘上，伴随着她满是不屑的话语：

「他能有什么问题？我可是特意嘱咐过他们，记得每天给他点吃的。」

「旭远，你真是太善良了，还担心他。你不知道他当时是多么干脆地拒绝了我不去参加比赛的请求，他这个人心胸狭窄，没做出什么成就，却总是嫉妒心重！他还有什么资格介意？」

徐旭远趁机将她拥入怀中，轻声安慰。而我，作为一缕幽魂，悬浮在半空中，心中却是苦笑连连，仿佛被生生撕裂成两半。

是的，他们确实给了我食物。起初是馒头，但在听到周凝漠不关心的指示后，他们变得肆无忌惮。从馒头到变质的饭菜，再到长虫发霉的不明物体，最后甚至在我面前撒尿、泼粪，宣称这就是我的食物。他们逼迫我像狗一样乞求，苟延残喘。我作为钢琴家的尊严，不，甚至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尊严，在他们无尽的折磨中，一点点被蚕食，直至生命的终结。

甚至只因我一次的拒绝，在死后还要遭受她的鄙夷与贬低。但她忘了，我过去从未对她说过“不”，唯独这一次，关乎我最后一次的比赛，关乎我挚爱的钢琴，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，向她说了“不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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