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言澈的娘亲挑尽了那捧米里的石子,给裴言澈煮了一碗米汤。
小裴言澈很乖,只喝了几口,就端着碗让娘亲喝粥。
可她已经闭上了眼睛,在床榻上沉沉地睡去了。
裴言澈知道,娘亲每天忙着给别人补衣服赚家用,睡得很少。
于是他没有叫醒她,只是端着碗静静地等她醒来。
可她闭上了眼睛,就再也没有睁开。
裴言澈跟我讲起这段往事时,垂着眼帘,脸色苍白,声音都带着颤抖。
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,只是紧紧抱住了他。
极致的苦难面前,言语怎样都是无力的。
夏夜风暖,他的手指却很凉,像是回到了那个冬夜。
于是我认真地将他的每一根手指捂在手心,将自己的热度传递过去。
想要告诉他——冬夜已经过去了,现在是很美好的夏天。
4裴言澈绝无可能***,只能是裴家树大招风,遭了嫉恨。
我试探着跟皇帝提了几句,却越发感到心惊。
如果说是其他臣子嫉恨裴家,那么这件事还有转机。
可如果是皇上忌惮裴言澈功高震主呢?裴言澈再想翻身,几乎是不可能了。
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,却被拔去爪牙,沦为困兽。
我喝了几口凉茶,猛然觉得心脏抽痛。
弓着腰,缓了一会儿,我终于意识到——说记不清裴言澈的相貌是骗人的。
我只是克制着自己不去回忆罢了。
越是回忆,他的模样在我心中就越是清晰。
他神采飞扬时弯起的笑眼,逗笑我时挑起的眉,带着薄茧的手掌……原来,这许许多多,我从未忘记。
我苦笑一声,抹了把脸,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
几天前在沈如烟面前表现过的不在乎,在这一刻终于化作毒刺深深扎进我的血肉。
怎么可能不痛?怎么可能不在乎?我摇摇晃晃地走进内室,躺在了床榻上。
我还很小的时候,娘说过,难受就睡觉。
睡着了,就不难受了。
在宫里这四年,怨过,恨过,痛哭过。
我一直记得这句话,难受就睡一觉。
醒来时虽然什么也没变,但至少又捱过了一天。
毕竟,这样的日子,在我看得到尽头的一生里,还会重复很多很多次。
难得的是,这一次,我竟然梦到了沈如烟。
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。
宫里的日子乏善可陈,刚进宫时我还会梦见裴言澈,后来就只能梦见一成不变的朱红宫墙,再后来,索性不做梦了。
沈如烟娇笑着,亲密地挽住了我的手,手指却搭上了我腕上的玉镯:「姐姐,原本不想为难你的,只是没想到,做妹妹的问你要点东西你都不肯。
」我有些反感地抽回了手,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梦境之中。
沈如烟挑了挑眉:「姐姐,好日子过了这么久,也该让妹妹我过一过了,你说是不是?」我没有摇头,也没有点头,只是警惕地看着沈如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