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镇是个小地方，远比不上北都以及沪市繁华，好在民风淳朴，人与人相处起来没那么累。此时已是傍晚时分，太阳刚刚落山，天灰蒙蒙的，很像是刚咽气不久的人脸，看着有些压抑，很是阴沉。

张凌宇他爸没来接他，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，老爷子走得突然，家里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，好在他家离车站并不远，走上个二十分钟就到了。

站在桥上，朝西望去，桥西第一家就是他家，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楼房。建成的时候，同乡都是来捧过场、喝过酒的，这自然不是因为张凌宇的爷爷的名声好，主要还是看在他奶奶面子上，不过这是都是后话。

家门口的水泥地上搭建起了帐篷，隐隐的灯光从中透出，锣鼓铿锵、唢呐嘈杂之声不绝于耳，加之天色也渐渐昏黄，村里还没有通路灯，暮色之下确实有些诡异。

当地风俗谁家有红白喜事，都是要请一帮吹手的，一是因为要彰显后辈对逝者的尊重，二者也是因为祖祖辈辈向来如此。

曾经听长辈提过一嘴，大概原因就是，人死之后魂魄无处可依，虚弱不堪，唢呐招魂，锣鼓铿锵，主要是震慑黄泉路上的一些不好的东西。

刚走到门口，嘈杂的锣鼓唢呐之声便也停了。

门口的帐篷搭得很大，帐篷里满满堂堂都是村里的乡亲，虽然人很多很杂，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。

帐篷正中间摆了张漆黑色的长桌子，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烛台、香炉、黄纸、祭文等祭祀用品，桌子前摆着一个火盆，火烧的很旺，张凌宇的爸爸和小叔分别跪在火盆两侧，不断地给盆中添黄纸，一位身著袈裟，和尚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手舞足蹈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所谓的经文，神色十分的凝重。

除了大和尚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说话，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盆，张凌宇的父亲和小叔正不停地往盆里添黄纸、元宝什么的，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不能让火盆里的火熄灭，至少要保证和尚念诵完经文之前不能熄灭。

张凌宇自然不懂这套东西，毕竟他这一辈人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，对这些风俗套路都是有些抵触的，但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。毕竟死者为大，一些风俗什么的还是要遵循的，没必要去惹事。

村里人都自觉地围成一圈，张凌宇并没有刻意地挤进去，按照风俗这个过程是要维持一炷香时间，也就是在桌上香炉里的香烧完之前，不可有任何打扰，因此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，全都盯着盆中的火。

火盆中的火越旺，预示着逝去之人给后辈留下的福荫越久，未来的日子便会红红火火。

看着坐在一边的奶奶竟然一滴泪没有流，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，张凌宇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相伴一生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，即使平日里再怎么嫌弃，总归会有不舍吧，可为什么自己的奶奶竟然对爷爷的丝毫不在意，情绪上没有一丝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