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底人与人来往就是为了那点利益，除非是死敌，要不然谁也不至于真的盼着谁去死。倘若那时她能替阿爹多打点一些，也就不至于在出事的时候连个伸出援手的人都没有。

唯一能帮他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时又不在京中。

这位冯大伴。

他是鸿元帝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太监，也是司礼监中的提督，他从小跟着鸿元帝一起长大，朝臣和后妃无一不争相讨好他，他手指缝里漏丁点消息出来比他们怎么去窥测天子的心思都管用。

前世可晴起初也不知道他跟林二爷交好，是后来嫁进林家，接触到林家的人情世故才知道。

怪不得林家的消息永远那么准确，每次都能避开陛下的锋芒安然处之。

就说这次退婚——

明明陛下还没发作，可林家却火急火燎要退婚，明面上看是陈氏的意思，可要不是有林二爷在她后面做主，陈氏一个人哪来的胆子？

林家可还有一位老国公呢。

这桩亲事说到底也是林老国公跟她祖父定下来的，陈氏敢直接越过老国公跟她家要回庚帖，只有可能她身后站的是林二爷。

而林二爷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跟她家退婚，只可能是因为他得了冯大伴的提点，知道阿爹这次逃不过去了。

看着面前失神的父亲，可晴轻叹一口气，又说了一句：“冯大伴的意思也就代表着陛下的意思，他既然敢跟林二爷通这个气，想必是陛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。”

“即使陛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您，但这次肯定不会轻饶了您。”

“所以林家这次才会这么着急跟我们撇清关系。”

叶父抿唇沉默。

他性子是莽撞，但能在战场统领军队的人有的不可能只是莽撞，只是平日不打仗的时候，他懒得费心去思考这些，觉得没必要。

他沉默不语，神情却变得肃穆缄默起来，过了一会，他忽然在屋子里踱起了步。

叶琅到底还小，不是很明白这些事，但看老爹和姐姐这样，心里也有些紧张，他吞咽了一口干巴巴道：“难道陛下真要罚老爹不成？老爹最后不是还是打了胜仗吗？而且——”

“老爹跟陛下不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吗？”

可晴听到这句，忽然回头看叶琅：“阿琅，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，家里不许说，外面更不许说。”她神情肃穆，声音也逐渐变得低沉起来，“你要知道君臣有别。”

“亲兄弟都有反目成仇的时候，更不用说阿爹跟陛下还不是亲手足。”

上辈子父亲会被革职就是没有及时认清他跟陛下之间的关系，他以为龙椅上的那位还是从前那个他可以勾肩搭背、无话不谈的好兄弟。

可他忘了君臣兄弟，先是君臣才是兄弟。

可晴有时候想，她家最后走到那种结局，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。

乱世需要猛将，所以无论阿爹做什么，都可以被容忍被宽恕，可如今四海太平，猛将早已没了用武之地。这种时候父亲不仅违抗圣令还没把这事放在心上，龙椅上的那位会怎么想？他会觉得父亲这是在蔑视在挑战他的天子之威！